苏裴回京第一天的夜里,就有人来拜访他。
访客身量极高,一身及地的黑色长披风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,巨大兜帽投下浓重阴影,静立在月光下,宛如一道无声的幽灵,虽然看不见脸,但兜帽边缘露出的一小截白玉无瑕的下颔已足够吸引人。
“大人。”
他压着声音叫人听不出虚实,低声唤道。
他常年伴楚必身侧,身上带着和她一样的淡淡的熏香。
苏裴已经许久没有闻见这种香味,此刻突然闻到略有些恍惚就立刻回过神,静静望着来人。
他功法高深,据说在皇宫已经能排进前五,也难怪能避开相府耳目,如此悄然无声落潜入他院中。
见苏裴沉默不语,来人便有些急了,抬高了音量又唤了一句,这次用的称呼却变了,带着一丝旧日的熟稔与恳切:
“公子。”
苏裴微叹了声气,抬手挥退了近仆,将人请进了书房,刚一关上门,那人便猛地掀开兜帽,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,他俯身对着苏裴重重磕了一个响头,额角瞬间红了一片。
“求公子指我一条明路。”
声线低缱柔和,分不出是男是女,抬头面容艳若桃李,正是微稚。
苏裴并未因微稚这突然的动作惊慌,弯腰伸手去扶他,心中对他的目的已经有了几分了然,
“你如今掌管一司,何必来求我帮忙,我一个刚回京的小小侍郎,哪里能指点你?”苏裴声音依旧平和,说着与楚必相似的话。
微稚不肯起,死死跪在地上,苦笑道:“公子何必取笑我,若有可能,我不愿做这司长,不愿进监庭司,我只想……只想一直做公主的奴仆,求大人,求大人看在我侍奉公主多年的份上,为我指条明路吧,我如何苦求,公主都不愿再见我……”
苏裴见微稚不愿起,便不再执着去扶起他,立身俯视着微稚,他这几年人虽在边城,却也听说过监庭司司长的名声——却不是什么好名声。他的名字在民间能止小儿哭啼,坊间还有他的歌谣,全是唱他如何嗜血杀伐。
但微稚名声虽差,他那些杀人的手段却都只是传言,并无人站出来说自己亲眼见过。
原本要落寞下去的监庭司在他手里宛如枯木逢春,这才能重回朝堂中央和镇抚司分庭抗礼,这是真正手握权力的宦官,如今却在他这四品官吏面前下跪苦苦哀求,属实是……造化弄人。
此时微稚一双美眸中满是无助慌色,早已不见了平日里的阴鸷与冷厉,他能从无名小卒只用短短四年就掌管一司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,只是如今身陷囹圄,慌了心神才辨不了明路。
苏裴并未因他此时的卑微无助便同情他,声音依旧温和,却带着一丝清晰的斥责:“你未得诏令,便擅自屠了周将军家满门,公主如何容得下你?”
他回京这一路上也听说了监庭司捉拿了周家,掌印下令屠尽全家,周将军的头,据说还是他亲自摘下的。
微稚咬牙,眼底闪过杀意,“是周越那个老匹夫,他叛国辱国,不思己过,竟敢咒骂公主,言辞污秽不堪!我……”
苏裴已经抬高了音量呵声打断:“周越堂堂一国将领!纵使有叛国之嫌,还未审你便说杀就杀,国法被你视为儿戏!微稚,先生便是这么教你的吗?!”
微稚身为奴仆,本该立于课堂之外服侍,是公主开口他才得以在室内角落旁听。
微稚顿时收敛了狠色,垂眸咬唇服软道:“是我错了,公主已经不愿意听我的解释……”他又抬头,希冀地望着苏裴,恳求道,“公子……公子的话公主还是愿意听的,只有公子的求情才有用,奴婢……求求公子了……”
苏裴望着他,一时哑然无言,这人根本没有悔过之心,一心只有公主待他如何,人命于他如草芥,法规于他如无物,此刻能毫无尊严地跪在这里苦求,也不过是认定他苏裴有能力、有分量在公主面前为他进言罢了。
微稚虽有才华,但却不加利用反而肆意妄为,藐视人命,以杀人为乐,他如同地狱来的恶魔,只公主在他脖子上系着一根细细的锁链。
苏裴并不惊讶,只因眼下这个男人,自年少便是如此品性。
微稚当时还在公主府,还只是公主的近侍,却已经有了玉面阎罗的称号,公主将公主府的刑审惩戒之事全权交给了他处理,只问结果不问过程,他是公主宠臣,做事干净从不留证据,又把控着公主府的下人,无人敢在公主面前多言,公主自己又深入简出,自然无从得知自己近仆暗地是什么样子。
苏裴转身往书桌走去,他的书房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,手指摩挲着侍从新放上的宣纸,他看见桌上那块砚石,是先太子赠与他的。
原本送人入监庭司就是公主的固权之策,当时拟定的人选并非微稚,最终却定了他,公主本不舍得,还是太子极力要求,这才成得此事,也是太子有意想要这人远离公主。
那时太子已自知时日无多,若不是楚必对微稚还有一份维护之情,四年前他踏入那吃人不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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