剩喝完。罢了,我亲自盯着她喝,给我开门。”
卧房中床幔只落下一半。
陈良玉是不喜遮幔的,习惯使然。在军中时,即便入睡也要睁眼便能眼观六路、耳听八方,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才安心。床上挂幔帐是为遮夜里的烛光,于陈良玉而言却只有一个装饰的用途,挂着好看,好让床榻看起来不那么光秃秃。
朱影透过放下一半的幔帐看到里头极其诡异的姿态,药碗险些打翻。
她清嗓子咳一声。
叠在一起的人影在衾被中动了动,陈良玉忍着头痛欲裂半坐起,从朱影手中接过药碗,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。
药碗放回托盘,朱影还在原地杵着,面色凝重。
谢文珺目光一冷,“还不退下?”
矜贵的长公主衣衫不整,似是刚受过莫大的惊吓,脸色十分不好。
朱影从沉思中回神,被谢文珺陡然一沉的语调激得一颤,抬眸的一瞬,她看到谢文珺颈间扎眼的一点红色。
皮下积瘀。
外力所致,却非伤痕,在那个位置透出难以言喻的暧昧。
朱影随即拎着托盘,道:“属下告退。”
从良苑的卧房出来,朱影不知晓自己是往哪里走,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小厨房。捧哏的小丫鬟在收拾药炉与药渣,朱影看着小丫鬟倒在药纸上的药渣若有所思。
小丫鬟道:“影大夫,你怎么了?”
朱影魂不守舍,蹲在地上拨弄那些药渣,“你们大将军可能生了些别的病,这方子治不好。”
小丫鬟道:“什么病?”
朱影道:“不治之症。”
小丫鬟眉宇间也隐隐有担忧之色,她是刚被买回侯府不久的,已过了身契,因手脚伶俐轻巧被分来良苑,大将军对下人从不苛责,若是患了不治之症,自己岂非要被发配到别处去,或许还要换主家?
“那可怎么办?大将军会死吗?”
将门之家对“死”之一字非常忌讳,况且宣平侯府不足一年之际三人大丧,主子虽没发话,府中主管与管家嬷嬷却明着发令过叫她们避忌,凡“死”“殁”“亡”“毙”这些不吉利的话一概不准说。
惊觉自己犯讳,小丫鬟吓得捂住嘴巴。可已来不及了,一个管事婆子瞪着眼睛从外头横冲进来,劈脸打了小丫鬟一耳光,低声骂道:“小贱蹄子,你想咒死谁?入府时教过你们什么话能说,什么话不能说,尽当作耳旁风了吗!”
小丫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强忍着,可实在委屈不过,脸一皱咧嘴哭了起来。
管事婆子低吼道:“闭嘴,晦气的东西!”
小丫鬟将哭声吞咽回喉咙,小声呜咽着。
朱影上去劝,道:“嬷嬷别恼,这丫头也是为大将军的病着急。人终是要死的,无甚避讳。”
管事婆子道:“影大夫,你不是我们府上的人,是跟着我们家大将军的,婆子我只当您是客,府里的规矩体统教不到您身上,可您也别在老婆子管教下人的时候唱红脸,充好人,她们也不会记着你的恩,反而会记恨我们这些老婆子,接着坏规矩。老身一把年纪,何尝不晓得人终是要死的?可你看侯府这光景,老侯爷、老夫人和大公子……下人们张口死啊活的,听进大将军、夫人和侯爷的耳朵,那不是戳心窝子呢?您是得大将军和长公主青眼,可也别仗着自己得脸,懂点道理便来与人说教。”
朱影也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便被这嬷嬷轰了一番,心道宣平侯府的人果然惹不起,连声赔罪,“嬷嬷说得对,是在下多嘴了。”
管事婆子走后,朱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凉透的鸡蛋,剥了壳,敷在小丫鬟脸上,“放心,你们大将军死不了。”
小丫鬟泪水涟涟抬起头,“可你不是说,是……之症。”她挨了一掌掴,没敢将“不治”二字说出口。
朱影笑她天真,神乎其神道:“此不治之症非彼不治之症,总之,是死不了人的。”
药喝下去不多时,陈良玉体温退了些,便蜷在一枕臂弯中沉沉睡去,这一夜竟未再半途惊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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